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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大婚夜後,翌日又是新的一天,所有的事物皆忙碌著,宣望鈞忙著準備出征事宜,宮裡府裡穿梭,整天見不到人;端木蒨忙著熟悉府中事務,認識環境與成員,也累得夠嗆,有時候睡下了,身旁還是空的,她卻也無暇再計較了。

    有時,宣望鈞夜半歸房,看到安然沉睡的人兒,眉目恬然、清雅標緻,也不禁放鬆了一整日的壓力,淡淡的笑了。

    她的存在,一再的提醒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了,她是他名義上的妻子,頂著宣王妃的頭銜,他應該珍愛她,多花點時間在她身上,而不是像現在,各忙各的,一句話都說不上。

    不過,她似乎還挺任勞任怨的,居然不會埋怨他忙碌、無暇搭理她,還將所有的事都安排得妥妥帖帖,這樣說來,他好像還對她挺愧疚的,應該找點什麼來獎賞她一下。

    指尖輕輕滑過她睡顏,想再多端詳幾眼將這張臉深深記下來,卻又像想起什麼似的,觸電般的收手,他對於她,是責任大於情愛,他這般唐突於她,跟登徒子有什麼兩樣?

    這樣好的人兒,從小福薄如他,真的,能擁有她嗎?

    ……

    和衣上榻,他替她將露在外面的手臂放進被窩裡,她似乎是真的累了,仍舊沉沉睡著,但當他好不容易閉起眼睛準備要歇息時,她一個翻身,滾到了他身側,溫熱的鼻息在他耳際縈繞,似軟玉、若溫香,牽動他的心。

   胸口一陣若有似無的異樣感覺滑溜而過,速度快得他就算是想抓也來不及,他無言的瞪著床頂,又不想將她推開,擾了她的安眠。

    這下,他便知,這是一個難熬的夜晚。

    他苦惱的看著什麼都不知道的罪魁禍首,無奈的嘆了口氣。

    「王妃娘娘早。」

    坐到了餐桌上,婢子齊聲問早,張羅好一切全都退下了,剩下蘋兒一人在端木蒨身旁伺候,見得今日可能又無法見到宣望鈞,不免感到一陣失落。

    「百合花?」

    餐桌中央,琉璃花器內,一束剪裁得宜,或盛放、或半開、或含苞的百合花映入眼簾,端木蒨不知所以然,出聲詢問。

    「這是王爺要送王妃娘娘您的,王爺說您打理府內辛苦,想讓您欣賞著,放鬆一下。」蘋兒一邊替端木蒨理菜,一邊續道:「雖然王爺平日裡事務繁忙,常常見不著人,但自從您住到府裡之後,王爺看起來每天心情都很好,王爺雖然不太愛說話,但心情好壞我們都是能感受得出來的,這不,還能惦記著娘娘您,給您送花,可見得是對您上心的。」

    端木蒨靜靜的聽蘋兒說,內心感到一絲甜蜜,臉上卻沒多做表示,害得蘋兒以為自己僭越,便關起了嘴巴。

    「娘娘,對不起,蘋兒多嘴,該罰。」

    「沒事的。」端木蒨對她慰然一笑,「等會將百合送到房裡,找個花几擺好。」

    「知道了。」

    端木蒨用完了早餐,處理畢當日事務,便捎來《百花語錄》研究一番,她找到記載百合的頁數,看著插圖,品著文字:

 

        白色的百合花,象徵純潔、莊嚴,素有百年好合、心心相印之意涵。

 

    想不到,宣望鈞竟是這樣一個柔情似水的人,雖然平日裡看起來冷淡、難以親近,但在卸下面具之後,原來心緒是這樣的源遠流長。

    她心想,這世上,哪一個人不是戴著面具過活的呢?也許,經過她的一番努力,真能將這座冰山給融化了也說不定。

    她提筆,在信箋上寫下了文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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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又是一個足不沾地的日子,宣望鈞又在夜半時分才回到了屋裡,他目光不自覺的又飄向床榻,那早已入睡的人兒身上,他又不禁目光柔和起來。

    躡手躡腳的到了床邊,他又想幫她將手收進被窩裡,卻發現她手上捏著一張信箋,他將之取了下來,攤平閱讀:

 

        謝謝王爺送的百合花,很漂亮,您的心心相印妾身收下了。

 

    娟秀的字跡恰如她的人,溫雅纖弱,逸靈毓秀,十分賞心悅目。他知道百花皆有花語,沒想到她居然明白於他,這世間知己,是這樣難得,他目光帶著激賞和感動。

    鬼使神差的,他湊近她的臉,在她平和的睡顏額頭上,以唇輕按下一個印記,接著又像是回了魂突然醒過來似的,自責的往自己臉上巴了一掌。

    宣望鈞,你個趁人之危的下流鬼!

    他再次對自己生悶氣。

    唉,這端木蒨,害得他一點兒也不像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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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出征東海的隊伍,為節省集合的時間,次日將統一由皇宮授旗出發,是日為所有人到皇宮集結的日子,端木蒨穿著秋末的衣裳在王府大門前佇立,看著整裝待發的車隊,心裡有種被掐住的難受。

    身為一個王府賢妻,端木蒨早就將宣望鈞的鎧甲和佩劍擦得光可鑑人,並連同衣奩箱籠置入行李之中。她在馬車前為宣望鈞理裝,他慣穿黑袍,金線螭紋襯得他仍是雍容華貴,俊美無儔,她攏了攏他的白色毛邊領,溫聲道:

    「王爺,路上小心,一切順遂,妾身在府裡,等您平安凱旋。」

    「我不在府中,王妃要好好照料自己,冬天要到了,記得保暖。」他輕觸上她髻髮和臉頰,叮囑著。

    「謝王爺掛懷。」她強打起精神對他輕笑,「有空記得寫信回來。」

    「嗯。」他輕應了聲,「時候不早了,我該出發了。」

    他的王妃,成親雖不到半個月,卻好像已經在他心中烙下了深深的痕跡,他希望未來戎馬的日子裡,他還能時常想起她的這張臉,別太快忘卻。

    端木蒨目送他上了馬車,馬車漸行漸遠……

 

    宣望鈞坐在馬車裡,好似回味的將方才端木蒨替他理裝的地方再順了一遍,卻感覺衣襟裡有張什麼東西,他皺起了眉頭,抽出那張信箋。

    信上只有兩字,卻感覺如泰山那般沉重,又比萬金還要貴重:

   

當歸

 

    「停車、停車!」宣望鈞激動的喝令。

    馬車煞停而下,他跳下車,奔回端木蒨面前,一把將她拉進胸懷,緊緊抱住,端木蒨滿臉的不可思議,顫巍巍的泫然欲泣。

    「王爺……」她悶聲的說。

    宣望鈞的長指抵住她的唇,示意她別再說話,他目光繾綣,帶著萬般深情,接著低頭,半歛著眼,噙住她唇瓣,四瓣相接,四臂相擁,一吻一觸逐漸濃烈,她墮下淚來。

    「蒨兒,別哭,等我回來。」他在她耳畔溫柔且堅定的說。

 

    ……

    一切,都只是她自己話本看多了的幻想,冷然的他,怎麼可能這樣做呢?

    她,目前只是名義上的宣王妃不是嗎?

    她自嘲笑笑。

    馬車並未停下或回頭,依舊朝皇宮的方向奔馳而去,待其失了蹤影,端木蒨才苦著臉回到大廳,見到餐桌上的那盆花,這下眼淚是真的潰堤了。

    芍藥,代表離別,正在花器裡兀自美麗著。

    他的溫柔,是張綿密的網,讓人甘願成為蜘蛛的獵物,掉在上面,動彈不得。

    事實上,宣望鈞在馬車裡讀完信箋後,激動的將信紙捂在胸口許久許久,烘得紙張的纖維都軟了。

    「蒨,請妳記得我,等我回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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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送走了夫君,端木蒨去了護國將軍府一趟,有道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,面對別離她才相處沒多久可能還不甚熟悉的宣望鈞都這樣難受了,不知道與護國將軍感情甚篤的花夢荷有什麼反應?更何況花夢荷還是個孕婦,她覺得自己應該去探望一番。

    「娘娘,您都躲起來哭了好幾天了,請您克制一點,為自己多著想一下,您肚裡還有孩子呢,您不是答應王爺要好好照顧它了嗎?」

    端木蒨才剛踏進護國將軍府大廳,便聽得管事林珊姐安慰花夢荷的話,她見到林珊擰著冷水帕子,輕輕按上花夢荷的眼窩。

    「蒨,妳來啦。」帕子移開,花夢荷那雙腫得像核桃一樣的眼睛嚇了端木蒨一跳,「荷兒,妳還好嗎?」

    「還行、還行。謝謝妳來看我,不方便去接妳還讓妳自己進來。」

    林珊趁著兩人談話的時間說要去換個水,端著水盆出廳。

    「沒事。」端木蒨放下探望的小點心食盒,「我們同病相憐,就是想來看看妳。」

    唉,生離死別,人間苦痛,只能希望越少越好。

    看花夢荷鬧騰成這樣,狂風暴雨的,突然覺得自己和夫君沒有感情基礎也不算件壞事?

    她一邊聽花夢荷講故事,講以前在書院裡求學、被追殺逃亡、改朝換代的故事,和花忱宣望鈞為了成全好事、讓她明白真心所繫而聯手欺騙她的故事,樁樁件件是如此的轟轟烈烈,怪不得她和護國將軍的感情是這樣要好。

    反觀她,至今簡直乏善可陳,這究竟是幸、抑或不幸?

    「不行不行,我又想哭了!」花夢荷仰頭,用手搧著,倔強的不想讓眼淚掉下來,她拎過冷水帕子輕按幾下,好不容易止住了淚意。

    「林珊姐說的沒錯,妳得克制一點,好好照顧妳自己和孩兒,別讓大家為妳操心。」端木蒨替花夢荷倒了杯水,推到她面前。

    「知道知道,我會努力。」

    其實,端木蒨有時候也挺羨慕花夢荷這有話直說不加掩飾的個性的,她早已習慣將心事隱藏,兀自揣著,兀自痛著。

    她雖然只是個名義上的宸王妃,但似乎對夫君的情愫日益加深,難以自拔了。

    怎麼辦,這才剛開始,她好像就已經開始想他了……

~~待續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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