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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裡,阿秀抱著孩兒,讓他吸吮著乳汁,見其滿足的表情,她也不自覺的勾起溫暖的笑意。
突然地,眼前一陣模糊,她皺起眉頭,搖了搖腦袋,想要趕走心中的不安。
她知道,她這雙異於常人的眼睛,又要看到未來了!一年多以來她的眼睛安然無恙,但為何今日,這雙眼的奇異功能又恢復運作了呢?
她陷入掙扎,她不願再看見任何事,因為若要勉強改變會發生不幸;但不去了解又無法做預防……她睜眼,孩兒的小臉映入眼簾,她對他笑,決心不再去探刺那渾沌的未知。
然,雖然她努力的想要抑制這能力,但是這股力量卻不是她能掌控的,未來衝破阻隔的防線,來到她眼前──
她看到一個未曾某面的小男孩撲到溫的懷裡,很高興的和他說話;溫也如同親人般的回應他,舉手投足間有股親暱感;而在距二人約莫有三步遙之處站著一女子,笑得很燦爛的看著兩人……
那畫面十分和諧,可她卻不在其中…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?她的溫,和那沒見過的兩人是什麼關係?
她遠遠看著那畫面,心裡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覺。
嬰孩的輕微聲響喚回阿秀的注意,她嘻了吸鼻子,又復凝視起嬰孩,她對他笑,可是胸臆之間卻沉沉悶悶的,再也輕鬆不起來。
* * * * * * *
她睜著漆亮的眸子,若有所思的盯著床頂看。
她睡不著!今日所看到的那個場景就像根刺,扎得她心怪難受的。
望向身側熟眠微鼾的夫君,她想起他對她說的每一句情話、每一句誓言……
淚無聲的滴落,她摀住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。她會繼續的對他深信不疑、也會繼續相信他對她的情意…...
但,她好忐忑、好擔心接下來發生的事!要是她的溫被奪走了她該如何是好?
向他靠攏,含淚的迷濛雙眼溢著千萬情意,她極仔細的看著他睡顏,手指沿著輪廓輕輕的描繪:眼、眉、鼻、唇……
「溫……」她在心裡喚道,「無論如何,我這輩子都不想失去你,你一定知道的……」她輕輕靠上他肩膀,手臂勾攀著他的右臂,之後才含淚閉上眼,抽搭的入睡。
* * * * * * *
寅時,伯溫醒來,見她緊偎著他、手臂抓著他不放且眉頭輕顰而感到疑惑。
她就這麼害怕她的身邊沒有他嗎?端詳著她的臉,他猜想她八成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了。
輕吻上她額際,將疼愛灌注於她,之後他抽離被她攀著的手臂,替她蓋緊被子。
繼續睡吧,他要上朝點卯了,待他事情告一段落,他很快就會回來的。
朝服、朝冠,他推扉,而後輕輕帶上門,也因此錯過她那頗為激烈的囈語:
「師兄……我不許你搶走我的師兄!」
* * * * * * *
申時,日落時分,夕照將每樣景物的影子拖得長長的,橘紅的餘暉糝在庭院涼亭內,有種即將消失的詩意。
阿秀抱著嬰孩坐在亭中,低低哼唱著兒歌哄孩兒,讓他曬著夕陽光輝入睡。她見到管家肉粽進到書房,而後伯溫匆匆忙忙的跟著他向大廳而去。
發生什麼事了嗎?她似乎聽到空氣中有男孩以興奮的聲音在喚著「阿爹」。
叫喚聲益加清晰,在伯溫正要踏出庭院往大廳而去之際,那個小男孩出現在他的眼前,伯溫驚奇不已,叫道:「阿里?!」
「阿爹!」阿里撲到伯溫懷裡,「阿爹,阿里好想你啊!」
「阿里,我也很想你呀!」伯溫開心的揉揉阿里長滿刺蝟般髮絲的頭,「可是奇怪,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?」
「那是因為學校一放長假,他就吵著要到應天來找先生您,珠羽阿姨拗不過他,只好叫我陪他來『千里尋爹』了。」一身穿水藍衣裳的少女隨後出現,補充的說。她的唇邊掛著一抹調皮的微笑,看起來聰穎開朗,又帶點古靈精怪。
「先生,好久不見了,弟子在此向您請安咯!」
「如雙,別這麼多禮了;幸好有妳陪阿里來,不然我還以為他自己一個人千里迢迢跑來這兒,嚇死我了。」伯溫說道,「還有,我要說一件事──阿里,你不能再叫我『阿爹』了,這樣恐怕會引起誤會。」
「為什麼?」阿里天真的問,「有人會吃醋嗎?」
「人小鬼大的傢伙。」伯溫又好氣又好笑,他蹲成和他一般高,道:「你如果堅持要叫我『阿爹』,就必須叫我的妻子『阿娘』,知不知道?」
「喔~~」阿里失望的應了聲,他心目中的娘是珠羽,他才不會輕易更改呢!只是魚與熊掌不能得兼,他只得放棄叫爹了。
「先生,恭喜您終於和阿秀姐終成眷屬了。」如雙說,「這麼久了,有沒有蹦出個小娃兒來啊?」
「唉,真是的,我又要過被你們消遣的生活了嗎?」伯溫狀似苦惱的撫額,「這等你們自己去找答案,我先帶你們到客房安頓再說。」
他帶領著二人往客房去,肉粽機靈的跟著,庭院唯剩旁觀已久的阿秀,黯然神傷。
忍住淚意,她將睡著的孩兒抱回房裡放入搖籃,看著看著,酸楚的淚仍是擋不住的滴落,她以手臂抹去淚水,無力的坐在床沿。
發生了,她所見到的未來還是發生了!兩個和預知中相同的人、和預知中相同的場景……她心好慌,尤其是聽到那男孩叫「爹」的時候!她抱著璉兒,更是覺得無所適從!
她很想告訴自己,是她會錯意了,她的溫人緣那麼好,或許是他在哪收的易子也說不定,只是她沒見過罷了……
悶悶的,她閉起眼睛,不再去想這煩人的問題。她靠上床柱,任憑思緒奔竄。
「夫人。」輕輕的敲門聲和有禮的女聲,是丫頭春婉。
「有事嗎?」阿秀悶悶的問。
「先生要春婉請您至前廳用膳。」
「我不過去了,小少爺睡著得要人看著,妳幫我送過來吧。」
「是,夫人。」春婉應退。
夜幕低垂,伯溫招待罷客人回到房裡,見桌上托盤內的飯菜毫無動過的痕跡,又瞥見阿秀沒啥精神的靠坐在床柱邊,連忙上前關心。
「阿秀。」他輕輕喚道,手撫上她額探測體溫。
「溫……」她睜開眼,不由分說的就往他懷裡鑽去。
「怎麼了?怎麼連飯都沒動呢?」他柔柔的問,「不舒服麼?」
她在他懷中搖搖頭,「對不起,溫,我心情不好,所以沒出席招待客人。」
「所以也無心進食?」
她默默頷首,手臂不自覺得箍上他腰。
「既然如此,妳可以告訴我為何妳心情不好嗎?」他雖然號稱神機妙算,但他唯一算不準的就是女人心。他必須問個明白,才能找回他那精神百倍的嬌妻。
她的嘴掀了又闔,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;她望向他那等待的定定眼神,終於決定一吐為快:
「溫,我的眼睛又讓我見到未來了!今天的場景和我的預知中一模一樣……」壓抑在心中的急與慌話成串串淚珠飆洩而下,她嗚嗚的在他懷中哭著,哽咽的道:「而且、我聽到那男孩叫你爹我、我心裡真的很不是滋味……」
他任她嗚嗚的在懷裡發洩,此時的他才終於知道為何前些日子她都要攀著他的手才肯睡了,因為──她的內心和他一樣,最深層的恐懼都是害怕失去對方!
他疼惜的輕拍她背,安撫著她,「阿秀,叫『爹』的也不見得一定是親爹呀,就像叫『姐』也不一定是親姊一樣意思嘛。阿里會叫我爹是有原因的,妳記不記得在我們成親前半年左右,我到外地辦事、而妳回山上去研修的時候?」
阿秀悶悶的應了聲「嗯」,伯溫便開始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,包括他收如雙當女弟子一事。
「這兩個人就是在那時候認識的,從此阿里叫爹叫上了癮,我怎麼禁止都沒用,也就隨他去了;不過今日我已明白規定他不可以再叫我爹了,我得顧忌到妳的感受啊,所以要他改叫我劉國師,否則他得連妳一塊喊。」
他摸到她繫在腰間的巾子,於是解了開來,親暱的替她揩淚,「這些事我都一直忘了跟妳說,害妳誤會,真對不住。」他欠然啄上她濕潤的臉頰,「阿秀,妳要相信我,我這輩子除了妳,誰也不要!」
「那璉兒呢?」她悶悶的問。
「妳明知我在說什麼的……」他啄上她唇角,「我不要妳、不愛妳的話哪來璉兒,嗯?」他攬她入懷。
「溫……」她在他胸前撒賴的蹭著,「可是,我還是覺得很不安……」
「那,要怎麼辦才能讓妳心安?」
「我也不知道……」她懼怕的收緊她的手臂於他的腰際。
「或許,跟如雙保持安全距離是有用的?」
阿秀靜靜的望入伯溫的眼。
「好,我會注意的。倒是妳,想吃晚餐了嗎?」他看向桌上托盤中冷掉的飯菜,「想的話我讓春婉拿去熱熱。」
「不必了,這樣就好,別再麻煩春婉了。」她走到桌邊,提箸慢慢的吃著;伯溫看在眼裡,輕吁了聲。
有時,太過於多愁善感也真是件累人的事兒!

──待續─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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