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午後,阿秀將孩兒哄睡之後獨自坐在窗邊,看窗外唯剩蓮蓬的荷池。
牆邊充滿秋意的金桂香取代了夏日的荷香,這代表時光遞嬗,中秋又屆!她甜甜的回想去年她彈唱水調歌頭、與他相擁坐在桂樹下的美好佳節夜晚。
今年,要怎麼過呢?她正思考著這個問題,伯溫便帶來了解答。
「阿秀。」他喚,引她注意。
「嗯?」她應道,視線轉向他。
「今晚中秋夜,皇上和娘娘邀我們一家四口一同入宮宴聚,如何?要參加嗎?」
「皇上和娘娘都邀了豈有不去之理?再說我有些想念臨安公主和娘娘,所以……好啊。」
去年是因為有孕在身不便四處走動,今年可就不同了。
「那妳準備一下,我去問娘,咱們申初出發。」他向她笑了笑。
阿秀應了聲,著手整裝。
桂花,漫香。
◎ ◎ ◎ ◎ ◎ ◎
「劉夫人,妳好啊。」
天色方暗,空氣中還殘留著白日的餘溫,仍有些悶。坐不住的徐淨嫿索性早早來到九曲橋的這一端,乘涼兼迎賓。也因如此,她率先見到阿秀和其懷中的嬰孩,以及隨後偕同梅太醫的劉國師;她湊上前去,看可愛的娃兒。
「哇,小娃兒長大囉!上回見到,才這般大而已。」她壓低聲音,怕嚇到了嬰孩,手卻很誇張的比劃著。
「是啊,『一眠大一吋』,嬰兒在長很快的呢!」阿秀笑說,「郡主,您知道接著要往哪裡走嗎?」
「這簡單,交給我就對啦!」徐淨嫿一點也不在意當領路人,她眨了眨眼,帶著劉國師一家穿過九曲橋及長廊,來到御花園內。
與會的大多為皇室內眷,以及幾位股肱之臣,豔豔宮燈與紅綵平添了不少歡樂的氣氛,盛大的宴會在悠揚的絲竹樂章下顯得和樂昇平,菜餚及一切佈置齊全卻又不流於奢華。
雖然此宴沒展示出出十足十的派頭,但已足以讓徐淨嫿暗暗讚嘆著皇室的排場,吃驚得目瞪口呆。
在府裡她雖然也參加過宴會,但這樣的陣仗她可是第一次經歷,宮娥內侍之盛、與會人的來頭可都不是蓋的呀!她看傻了眼,以致於朱棣來到她面前她都沒發現。
「四皇子。」伯溫見到朱棣,立即拱手行禮。
「國師,」朱棣見到他也是高興不已,「本皇子以為你又不來了呢。」
並不是說去年中秋宴沒見到他,而是去年他提早離席,其他的節慶宴會是能省則省,因此想要和國師把酒共飲,很困難啊。
「宴會就要開始了,國師、老夫人、少夫人,這邊請。」
「有勞四皇子了。」伯溫客氣的說。
「郡主,走囉。」阿秀悄悄以手肘頂了頂徐淨嫿,喚回發愣的她。
「噢。」她跟上隊伍。
眾人差不多都已到齊、也都入了座。國師一家四口被安排與臨安公主、四皇子及徐郡主同桌,但座位……
「母妃,座位還有兩個耶,」璦琴小公主坐定之後看了看圓桌空著的兩個缺,不禁偷偷問向身旁的臨安公主,「還有誰沒到呢?」
「傻孩子,妳忘了兩位很重要的人喔!」臨安公主摸摸她的頭說。
璦琴小公主大大的眼睛轉了兩轉,想到了答案開心的說,「啊,是……」
「皇上、皇后娘娘駕到!」
御花園裡不論尊卑,皆矮了一截,各自行禮高呼萬歲與千歲,皇帝在呼「平身」之後,說了些開場詞宣佈開席。
「微臣參見皇上。」伯溫行禮如儀,皇上很豪爽地要他別再多禮了。
「劉伯溫,你說,上回和阿秀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?」皇上的聲音不大不小,恰恰讓同一桌的人聽得清清楚楚。
「呃……」伯溫尷尬得很,想說這家務事怎會傳到皇帝耳朵裡?他覷向皇后,發現皇后對他賠不是的笑著。
「嘿嘿,嚇你的啦,我知道你和阿秀已經合好如初了。」皇帝挑眉說,「哎,夫妻吵架難免啦,重點是會吵架感情才會好,像朕和皇后拌了二十幾年,還不是嗄嗄叫!」說罷,皇帝悶哼了聲,瞪向身旁的皇后。
「來,皇上,臣妾替您『倒酒』。」偷踢了皇上一腳的皇后若無其事的拿起茶壺,斟了杯酒到皇帝面前。
「嗯,不是說要倒酒,怎麼是茶?」皇帝說,心想皇后是存心整他嗎?
「人家太醫都說你要注意養生,酒盡量少喝了,你還是乖乖聽話吧!」皇后叨叨的說。
「是啊,父皇,母后說得對,喝酒傷身,還是少碰為妙。」臨安公主也道,目不轉睛的看著身旁女兒吃得開懷的笑臉;而阿秀也專心的顧著懷中的嬰孩,有一點沒一點的吃著,皇后見狀,開口說了:
「阿秀,將璉孫兒抱來,讓他的皇帝乾爺爺好好看一看。」
阿秀尋求過梅玉琳和劉伯溫眼神的同意後,將嬰孩親自抱給了皇后。
「臭頭老公,你沒見過璉孫兒齁?你看看,他長得好可愛,眼睛像先生,鼻子像阿秀……」
「咦,真的耶。」皇帝看了看伯溫,又看了看嬰孩對照了會,「真的,孩子是偷生不得的。」語畢,惹來一陣笑意,阿秀難為情的低頭,吃飯。
「唉,看到璦琴和璉孫兒,朕才覺得自己老啦!」話鋒一轉,皇帝開始大嘆歲月不饒人。
「三八,你說老天下沒人敢稱老。」皇后拍上皇帝上臂,「你皇上捏,人都呼你『萬歲萬歲萬萬歲』,有誰敢比你老?」就算不老,也都被叫老啦!
「大腳婆,別鬧了,朕是說真格的。」皇帝指著鬢邊,要皇后仔細看他的白髮。
「皇上,恕老身多言了,」沉默已久的梅玉琳開口道,「這滋長的華髮所代表的是皇上心繫社稷、憂國憂民的心思,這不僅是萬民之福,也是皇上之福哪!試想兒孫滿堂承歡膝下,雖生華髮,卻也是樂事一件。」
「呵,想不到梅太醫真人不露相,原來這麼會說話。」皇帝這下心花怒放啦!
「父皇,兒臣也認為您是益加英明睿智,就如同這酒,是愈陳愈香呀!」朱棣指向鮮少人動的酒壺道。
「罷了罷了,」皇帝望向天上明月,「今天可是中秋宴,怎地搞得像是朕的壽宴一般?」他舉杯,「換個話題,咱們賞月!」
「棣,你看,月亮好美。」徐淨嫿扯著朱棣的衣袖道,其興奮的程度居然不下於璦琴小公主:
「母妃,您看,月亮出來了!」璦琴一歡喜,手舞足蹈的指著月亮。
「璦琴,快把手指放下,不可以用手指頭指月亮!」臨安公主忙制止,璦琴一臉無辜的問著「為什麼?」
「因為用手指頭指月亮,月宮裡的嫦娥仙女會生氣,她一生氣,會割指著祂的人耳朵喔!」阿秀向小公主解釋道,小公主一聽,趕緊摸上自己的小耳朵檢查,然後連忙向嫦娥仙女道歉。
純真的童顏童行,又使得眾人愉快的笑了起來。
「上菜囉!」宮娥端來甜點,竟是意義不凡的月餅。
「見到月餅,朕又想起當年打天下的時候。」瞧,他是真的老了啦,不然怎會隨隨便便又想起過往了呢?
朱棣、徐淨嫿這一輩是有聽過月餅的故事,但仍不甚熟稔;而臨安雖自幼失散失學,不過在民間長大也聽過傳說;至於年紀最小的璦琴小公主則又好奇的問著「什麼故事?」
「劉伯溫,你還記得『中秋夜殺韃子』吧?」皇帝問向身旁的伯溫,伯溫恭敬的斂首。
那時,阿秀還在山上陪師父,而他也只是個剛出茅廬十五六歲的小伙子,憑著一股傻膽與幹勁替朱元帥想計策、謀略,使將軍慢慢的擴展勢力成為一方之霸;然後以圓如滿月的餅中紙計喚起人民同仇敵愾的心,結果在中秋夜一舉攻破元城,順利的收復城池……
皇帝眉飛色舞的說著故事,大伙聽得津津有味,並一邊喫茶賞月一邊品嚐著紀緬懷過去的月餅。
由於月餅的故事,使大家更懂得珍惜當下所擁有的一切,故在結束之前,臨安祝皇上春秋永盛、朱棣祝大明國祚綿長。皇帝龍心大悅,開懷的笑著。
「切記,莫養尊處優,要居安思危哪!」皇帝告誡著大家,眾人齊口道「是」。
宴會算是進入尾聲了,大伙或閒聊或散步賞月,又將良辰美景收藏了不少。趁大家不注意時,徐淨嫿悄悄地拉著朱棣,來到一座沒有人煙唯有月光映照的小橋上。
「郡主,妳帶本皇子來這有什麼事嗎?」朱棣見她在橋中央停下腳步,不禁疑惑的問。
他是真呆還是假笨啊?只會公事公辦,真是一點也不解風情!徐淨嫿在心底偷笑著他的過度老實,嘴上輕描淡寫的表示:「棣,你認為我故意拉你來這會有何事呢?」
「我……」她打啞謎,他怎可能猜得到?
徐淨嫿受不了他的呆,忍不住嬌嗔著跺腳;「棣,今兒個是中秋、而我是你的未婚妻……現在四下無人,花前月下的,如此良辰美景難道你都沒有任何表示嗎?」
「喔……原來妳是在計較這個。」朱棣恍然大悟。
也是,自從回京以來他又忙於公事,而私下的時間身邊也多有隨從;在宮中人口多、嘴也雜,他倆要有獨處的情形,根本是妄想!
「哎……討厭啦!」她欲擒故縱的忸怩作態,低頭捲著自己的髮尾,臉上的表情嬌羞含笑,頰上的顏色如同宮廊上的盞盞豔紅宮燈。
瞧,心事被說中她就可愛成這樣!朱棣勾唇一笑,上前從背後擁住了她。
她泛起得意又滿足的笑容,閉上眼感覺他的體溫和徐徐夜風滲到她體內的觸感。
花前月下,兩個相擁的身影,將中秋之夜渲染得更加浪漫了。
◎ ◎ ◎ ◎ ◎ ◎
「阿秀,累不累?」馬車上,伯溫問抱著嬰孩的妻子。
「還好。」阿秀說,「見到久未見面的大家,我很開心,所以就算累,也值得。」
他摸摸她的頭,順手抱過嬰孩。
「當心點,別吵醒他了。」阿秀叮嚀道,後輕枕上他左臂,視線依然不離嬰孩。
「阿秀。」伯溫喚道,阿秀輕應了聲。
「妳同不同意,不論是聽到阿里叫我們爹娘、還是小公主叫公主母妃都有一種很舒服、很幸福的感覺?」
她側望上他臉,「本來就是呀……溫,真希望璉兒能快快長大,也叫我們一聲爹娘。」這,才真是名副其實哪!
兩人相視而笑,阿秀伸手摟上他的腰。
馬車在國師府大門口停了下來,他們小心翼翼的抱著嬰孩下車,卻發現府內似乎出了什麼事,很不平靜。
「溫兒,不知發生什麼事了?」在前頭轎子裡的梅玉琳也被這陣騷動影響,趕緊下轎察看,神情有些緊張。
伯溫將嬰孩交給阿秀,向娘親和阿秀囑咐了會、要幾個家丁先護送兩人回房,自己則衝到現場了解狀況。
「肉粽,發生什麼事了?」見庫房前燈火通明,眾家丁手執火把在其餘幽暗的角落搜索,伯溫連忙關心地問。
「先生,有……有飛賊呀!」肉粽顯得有些難受,似乎是受了傷還硬撐著,「庫房遭竊,結果……結果……」
「肉粽,先別說話,你受了輕微內傷,先讓我治療再說。」伯溫見狀,不由分說的替他封脈,引氣療傷。
一會過後,肉粽感覺好多了,伯溫這才讓他繼續描述。
「庫房遭竊,那查出丟了什麼嗎?」
「先生,我方才清點了下,發現其他什麼都沒少,只差……」
「只差?」
「只差皇上御賜的尚方寶劍!」肉粽說。

──待續─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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