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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溫,府裡掉了什麼?」
將現場整頓處理之後,夜裡的氣氛終於恢復平靜,巡夜看守皆恢復正常;伯溫替肉粽開了補氣的藥方、並對他說明了陣後返回房裡,大致明白狀況的阿秀立即上前,關心的問。
「其他什麼也沒掉,唯獨失了皇上御賜的尚方寶劍。」伯溫對她說,神情看起來卻一點也不憂愁。
「什麼?」只可惜阿秀沒注意他不痛不癢的表情,仍舊驚叫了聲,「這下怎麼辦?溫……你會不會被皇上抓去治罪啊?」她緊張的說,手下意識的抓住他衣袍。
雖然今日晚宴皇上看來很愉悅,平時也對伯溫敬重有加,但這並不代表他犯了錯可以免罪;而更所謂「伴君如伴虎」,皇上不可能天天都有好心情,一旦動怒,將會有何後果都很難保證啊……
「阿秀,別急,聽我把話說完。」伯溫湊近阿秀,耳語了陣。
「庫房裡的那把尚方寶劍,是仿的。」
聞言,她撫上心口,「不早說,你嚇死我了……」掄起拳,她輕搥了他幾下,伯溫趁機箍住她腰,將她圈進懷裡,「好嘛,向妳道歉。」他啄吻上她唇。
「那……真的在哪裡?」阿秀悄悄的問,聲音只有兩人聽得見。
伯溫牽著她,將她帶到床前,蹲下身,阿秀也跟著蹲下。他移開擱鞋踏腳的木板,伸手摸到機關拉環,輕輕一拉,原本看似地板的地方卻出現一個置物的長形空間。阿秀仔細一瞧,裡頭有一黃色錦袋。
伯溫將黃色錦袋捧出來,檢查裡面的寶劍是否安然無恙,在確認之後他將它放回原處,場地恢復得像什麼事也沒發生過。
「這下,可以放心了吧?」將手洗淨後,他坐到她身邊,同樣僅以兩人可聽見的音量道。
「嗯。」阿秀故意對他說,「想不到,你仍是一貫的聰明狡詐呵。」
「什麼狡詐?這叫未雨綢繆!」他很不認同的說,「不然『神機妙算』是被人家叫假的嗎?」他佯怒,帶點處罰性的將頭埋入她頸間,以氣息呵她癢。
未雨綢繆?他腦中閃過皇上席上所說的「居安思危」……
「唔,神機妙算的大國師,饒命啊!」她笑著閃躲,一不小心居然向後倒上了床,連帶的他也傾倒到她身上,灼熱的眼光,再度製造出一種曖昧的氣氛。
「大國師,那偷走假寶劍的人該怎麼辦啊?」風雨欲來,她轉移焦點的悄聲問。
「怎麼辦?」她不擔心她自己,卻在替一個賊瞎操心?他興味盎然的撫上她紅豔豔的唇,「查個水落石出,抓出來嚴辦囉!」語畢,他再也忍不住,愛憐的吻上她。
何必費心想中秋要如何過?今年顯然跟去年一樣是月圓人團圓的良宵,再多的顧忌都抵不上臨時起義的及時行樂!
◎ ◎ ◎ ◎ ◎ ◎
黑影躲過宮中巡夜的御林軍,身手矯捷地從此簷飛掠到彼簷,一起一落之間,很快的穿過層層屏障,來到燈火通明的御書房裡,那身影恭敬的跪在御案前,坐在案前龍椅上的尊貴人影也無一絲驚慌,仍穩如泰山的坐著。
「屬下參見皇上。」黑衣人恭敬的說。
「嗯,很好。」皇帝見到黑衣人手上以黑布裹著的長形物體,便知道他到手了,「瞧你在深宮內苑裡還這樣來去自如,朕都真不知道養那群御林軍是幹啥用的了!」看來,御林軍居安思危的程度不合格,至於國師府嘛……
「朕問你,你手裡拿的,可是國師府內的尚方寶劍?」
「回皇上,正是。」黑衣人將黑布拆掉,露出裡頭的黃色錦袋,他呈給皇上,恭敬的退回原處。皇帝褪去錦袋,端詳劍鞘,沒啥異處,只是覺得這劍的重量……不太足。
抽出劍身,他知道問題出在哪了──劍的厚度與鐵的純度,和正牌的有差距!
好個劉伯溫,膽大到連尚方寶劍都敢偽鑄呵!不過這不是他要的重點,重點是他真是聰明絕頂;心細如針,思想縝密到一種無以復加的境界!皇帝著實佩服,但也不禁心想幸好劉伯溫是赤膽忠心,倘若他真有心作亂,難保他的大明江山不會落到他手上啊!
「勤澍,你做得很好,先回去,下回有任務再出派于你。」皇帝道,黑衣人領命,倏地消失在黑暗中。
御書房內僅剩皇帝一人,他盯著案上的偽寶劍,「劉伯溫,這下看你怎麼處理!」
目前算他及格,不過他要的,是滿分。
◎ ◎ ◎ ◎ ◎ ◎
兩日後的早朝,眾大臣七嘴八舌的討論著近幾日邸上遭竊之事,有人掉了重要的公文,有人掉了皇上御賜的物品……。伯溫在一旁聽著眾人所說,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。
大家掉的,都是與皇上有關的「公物」,而且失竊的時間點皆是中秋宴結束前皇上告誡大家要「居安思危」之後……他神色自若的想著,這一定是出自皇上的考驗,就和數年前的「鬧鬼事件」一樣。
「皇上臨朝!」
眾人跪呼萬歲,皇上精神抖擻的要大家平身。
「朕聽說,近來眾卿皆遭竊賊光顧,財物有所損失,不知眾卿丟了何物,可否說來聽聽?」要事上奏完後,皇帝清清喉嚨,轉移話題。
一片沉默,眾臣面面相覷,誰也不敢先奏,畢竟所失之物皆與皇帝有關,倘若一個閃失惹得龍怒,輕則庭杖屁股開花,重則丟官回鄉養老啊!
「沒人要先?那朕要點名囉。」皇帝見無人回應,開金口說,這下,台下眾臣騷動不已。
「劉伯溫,你先!」皇帝振聲道。
平地一聲雷,有人鬆了口氣、也有人開始窸窸窣窣交頭接耳。伯溫出列向前,吸了口氣朗聲道:
「啟稟皇上,微臣慚愧,未盡到妥善保管之責,致使尚方寶劍落入賊人手中……」他頓了頓,眾臣議論紛紛的聲響越來越大,替大國師緊張的為數不少。
尚方寶劍耶,開玩笑,遺失皇上授予的權力象徵,這下可不是丟官回鄉養老的問題而已,而是有可能直接進到祖墳裡長眠的啊!
皇帝沒有吃驚或震怒,反倒有種興致勃勃等著看好戲的感覺,這讓伯溫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,他繼續向下說:
「不過,賊人拿捏不準尚方寶劍的重量,也摸不透真正的收藏地點,是故其所盜去的,只是一把外觀看起來十分雷同的普通長劍罷了。」
「劉伯溫,照你這樣說,真正的尚方寶劍並沒有被盜去囉?」皇帝明知顧問,伯溫恭敬的答「是」,皇帝很有威嚴的「嗯」了聲,「好啦,下一個換誰了?」
又是一片寂靜,眾臣看大國師過了關,是更不敢開口了,畢竟他們是掉了真品呀!
「嗯,方才在人群中不都很會講?怎麼真正輪到又不敢講了?」這些鄉愿庸碌之輩,一點擔待都沒有!皇帝隨手點了個,兵部尚書哭喪著臉出列。
一一聽完之後,皇帝重重的吁了口氣,「你們這些個,前兩日朕說居安思危的時候都跟朕應『是』,結果呢?光說不練!這次是給你們一點小小的警惕,回去給朕好生反省反省!」皇帝交給內侍總管一張清單,「遺失的物品待會找總管要,順道登記本月薪俸酌扣四分之一!退朝!」
眾人送走皇帝後哀怨的往中庭而去,墊後的總管要國師留步,說是皇上請他移駕御書房。伯溫道謝後,來到皇帝面前。
「劉伯溫,真有你的,滿朝文武果真就屬你沒讓朕失望!」皇帝讚許的說,「不過話說回來,你膽子也真大,居然敢偽鑄尚方寶劍!」
「臣知錯,請聖上責罰。」伯溫就要跪下。
「罷了罷了,這對你來說也不是頭一遭了。朕是嚇你的,朕知道你是赤膽忠心,膽大心細又盡忠職守,怎可能忍心罰你呢?」皇帝阻止了他。「那劉伯溫,真正的尚方寶劍你藏在哪啊?」
「回皇上,微臣將尚方寶劍藏在一個充滿香氣的地方。」他聽得出皇帝話中的刺探,心揣他的考驗一定不會就此打住,於是他給了皇帝一個模糊的暗示,繼續與皇帝兜圈子。
「劉伯溫,這應該不是在耍朕齁。」皇帝聞言在心底打了個大大的問號,劉伯溫,你果然聰明絕頂!和他玩猜謎嗄!
伯溫斂首,迭稱「不敢」。
「好吧,既然寶劍沒事就好。」皇帝道,又問了些太孫日前的學習狀況後便遣其回府。
「微臣告退。」
伯溫走後,皇帝喃喃的在想著「香氣」所指為何?
粉味?不對不對,劉伯溫正直得很,阿秀也向來樸素不喜施濃脂豔粉……
那,就只剩下「書香」嘍,所以充滿書香的地方是──
書齋。
很有可能,他就姑且試他一試,試看劉伯溫是否會就此鬆懈!
◎ ◎ ◎ ◎ ◎ ◎
子正時分,國師府內的書齋黑幽幽的,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分,無事的人自然是夢周公去也,但是仍有例外:
黑衣人躡足閃入書齋,憑著長久以來在黑暗中行動所培養出來的鴟鴞夜眸搜索著擺設,他摸黑前進到書案邊,繼續打量。
他看到書架上層有數個長形的盒子,於是迅速且悄聲的將手向上探。
不及掩耳,彈指之間燭火大亮,伯溫在第一時間內擒住黑衣人的肩頭,兩人一來一往的過招,掌風凌厲,從內室打到了書案前。
看似勢均力敵,伯溫念一轉,往黑衣人下盤攻去,黑衣人急躲,伯溫趁隙點了使人酸麻、無法使用內力的穴道,黑衣人敗下陣來。
「劉國師果然高強又高明,今日在下總算領教了。」黑衣人說,聲音在面巾後悶悶的響起。
「你是何人?為何夜闖我國師府?」見他並無害怕或求饒之意,伯溫不禁對他的膽識感到佩服。
黑衣人毫不畏懼的扯下面罩,伯溫一見,了然於心。
「你是東廠密鷹組的人?」
東廠除了較為人知的錦衣衛外,其實還有另一祕密組織,同樣也是直隸於皇帝,而所辦之事是比錦衣衛更為私隱的任務。伯溫曾耳聞過這個不龐大卻十分精銳的組織,是故猜道。
「正是,國師好眼力。」黑衣人道,「在下再度奉皇上密旨,前來試探國師的防備是否會就此鬆懈,因皇上對國師寄望甚深,是以認為無論幾次都該做到滴水不漏才是。」
「那如此看來,你是否能回去覆命了呢?」
「劉國師今日表現甚佳,在下定將此事回報聖上。」
「有勞了。」伯溫儒雅的說,「另外,伯溫欲諫一言,也麻煩捎給皇上。」
「劉國師有話便說,舉手之勞在下定替您捎到。」
「請與聖上言,戰鼓三擂而竭,伯溫認為此風不可長,還請聖上就此打住。」不然,落得烽火戲諸侯的下場可就慘了。
「國師所言甚是,在下必轉與聖上知曉。」
伯溫解開使其酸麻的穴道,黑衣人抱拳告辭,消失在墨黑天際中。
空氣裡,桂花的暗香縈繞,飄進主臥房。阿秀等待伯溫回房,有些擔心他的安全。
「溫,怎麼樣?你沒受傷吧?」阿秀一見其懸念的人兒回來,連忙湊上前去關切一番。
「阿秀,我沒事。」伯溫捧上她雙頰,溫柔的說。
「那就好。」阿秀撫上他肩頭,替他寬衣。
看著眼前的嬌妻,伯溫不禁覺得她所提出的「香氣四溢」真是個絕妙的主意。
「阿秀,妳怎麼知道皇上一定會猜書齋?」伯溫問。
「那還用問?皇上知道你愛看書,而他自己待在御書房辦公的時間也長,自然會往這方面猜呀!排除掉男人遠離的廚房,除了書房,皇上絕對不會猜.…..」話尚未完,伯溫伸指抵住她唇瓣,示意她噤聲。
「不能說,小心隔牆有耳。這個充滿香氣的地方,只有我們倆個知道。」
其實,他們的臥房裡非但有時令的桂花香、還有嬰孩身上未乾的乳香啊!
所以,這不算是「充滿香氣」的地方嗎?
「嗯。」阿秀輕應了聲,「睡吧。」
「晚安。」他照慣例吻了她額一記,兩人同衾漸入夢鄉。

──待續─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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